（一）
“今天又是雾霾天啊。”椋昕望着窗外如同帷幕一般的天气，戴上了口罩。
骑上自行车，椋昕默默回想：去年这个时候，雾霾有这么重么？
银杏叶子还没有落，天气早已微微凉了。忧郁的天色下，只有金黄的银杏兀自辉煌，却好像一个过气的明星一样，散去了诗意，只剩下浮夸。
椋医院刚入职一年的医师。自入职第一天起，他就习惯了这样骑着车上班。医院门诊楼前大屏幕下的车场里，上锁时，抬头看一眼屏幕上播出的新闻。
大屏幕上正在播出千象公司的宣传短片。这家中国老牌的互联网企业，一度是整个行业的领导者，但前几年因为负面新闻陷入了低谷。自进入21世纪第三个十年，它开始努力转型，爆发自己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积累。
短片里，头发花白但仍然精神饱满的千象CEO，正和新晋网红一起，宣传千象的最新业绩。这个季度，千象的营业额扭亏为盈，市值增长了60%。
“真是意气风发啊。”椋昕拍拍手上的灰尘，稍微整了整衣领，穿过门诊楼，向住院部走去。
经过两年前的改建，东邬的门诊楼方便了不少。患者们都坐在大厅里，戴着蓝牙耳机等待下一步的就诊指示。曾几何时，这里还是人满为患呢，现在确实看着清爽了不少。人少是一方面，无数生长在循环系统里的绿植也给大厅增色不少。椋昕特意靠着右边走，这样可以看到一丛不算太起眼的雏菊，在候诊区边缘簇拥着。他稍稍停了几秒钟，让视线在那小小的花蕊中停留了一下。
他摘下口罩，将它塞在了包里。
“查房准备好了么？”椋昕和同组的住院医师樊静打招呼。
她弱弱打了一个哈欠：“准备倒是准备好了……但是不知道会不会被骂啊。”
“不用担心，你的实力，肯定不会被骂。”
“可别说了，我上次被批你是没看见。”樊静趴在桌子上，伸展开手臂，身体弯得像条银鱼。
椋昕笑着坐下来，打开了电脑。现在整层病房只有四个住院医，比之前又少了一个人，大家工作量都不小。每次赶上查房，几乎就没法睡觉了。上次椋昕查房时，樊静还幸灾乐祸了一番……他本来是想报复一下的，不过看着她一脸倦容，也没忍心。
心里暗想——脑门上长了好大一个痘，不知道她看见没有。
电脑启动仍旧是很慢。这批机器是三年前更新的，不过因为搭载的软件实在太过时，好机器也带不动。椋昕坐着等了半天，有点不耐烦了：“现在外面的可穿戴设备都那么便捷了，我们却还用着上个世纪的系统。”
樊静换了个姿势，头卡在桌沿上，两手瘫软地垂下去：“可不，这系统我都看烦了。这个公司现在也做VR的健康设备了，估计钱都拿去投别的领域了。”
也是，现在谁还做这些破软件。椋昕歪着头，又等了一会儿。终于，His系统打开了。他敲开自己病人的页面，一个个读他们昨晚的医疗记录。看完之后，离交班还有一点时间，他拿起今天查房的病历，翻到心电图去看了一下。现在心电图倒是都实现了在线阅读，不过需要住院医师用繁琐的程序上传——操作记录需要登记在一个破烂的纸本上，迎接一年一度的卫生局检查。
“是挺奇怪的啊，这个图。”
“是吧，蛮有意思的。”
椋昕翻阅着这几份心电图。其中一份是未发作心动过速时的心电图，有点像预激综合征，但是有微妙的区别。仍是短的PR间期，但是δ波呈现出一个细小的顿挫。如果说预激综合征的QRS波群有点像阿尔卑斯的马特峰，那么这份心电图就好比是在马特峰的山坡上修建了一个小小的城堡。
他皱了一下眉头，翻到下一张。这是一个室上性心动过速的心电图，比较典型。但是翻到第三张的时候，他不禁说道：“什么鬼？”
这是一张室性心动过速的心电图。
出现了室速，意味着这个病人的风险高了不少。他按下心电图，扭头问：“领导考虑是什么？”
“哦，你说那个室速啊……HOLTER上能看到室早二联律，所以考虑可能是室上速诱发了室速，又说也不除外是酷似室速的室上速。反正我是不懂，电生理太复杂。”樊静轻轻用额头磕着桌沿，很崩溃的样子。倒是还有一点可爱。
说得也是啊，电生理搞不太明白，总之还是考虑预激综合征呗。椋昕放下了病历，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开始一天的查房。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病例已经好几天没有登记了，估计今天又要加班弄这些文书了。前年的时候是有一个插件可以用电子版完成这些工作的。但是领导说有泄露信息的风险，还是要大家手写。说是这样可以帮助大家更好地掌握自己的工作，培养临床工作的心态。
查房前樊静洗了个脸，显得稍微精神了一些，不过头上的痘痘仍是很醒目。她打了个哈欠，抱着病历下去了。
她病历汇报的不错。而且赶上主任那天心情也不错，还得到了表扬。椋昕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她也看到了，露出了一个很傲娇的表情。
领导们认为预激综合征的诊断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毕竟患者的发作有突发突止的表现，大部分发作还是很典型的。虽然HOLER没有捕捉到室速前的室上速发作，但是也是考虑这个可能比较大，决定明天再做一个HOLTER看看。不论结果如何，后天都要上台做电生理检查了。
其中电生理的一个老师提到了这个病人未发作心电图上δ波的顿挫，觉得这个是一个特点，值得注意一下，说不定提示了特殊的旁路类型。他还提到，前一段时间，也有人给自己展示了一份类似的心电图。
听完了查房，他和樊静两个人订了外卖，在科室里简单料理了午餐。放下筷子，马上就要去收病人。
病人是从急诊收上来的，也是一个室上速。病人挺年轻的，27岁的小姑娘，3个月前开始反复发作心悸。急诊病历先送到了病房，椋昕一边从病历袋里扯出杂乱的文书，一边问护士：“病人也上来了么？”
“上来了，在18床。”
“哦。”椋昕站起身，轻轻打了一个嗝。他老是打嗝——跟吃饭太快也有关系。因为总是要抽时间吃饭，一顿饭往往五六分钟就搞定了，吃得太快，难免打嗝。他边走，边翻出这“吴悠悠”的心电图。
他停在门口，回头对樊静说：“嘿，你看，这个病人的心电图和你那个很像哎。”
樊静嚼着鸡块，吐字很不清楚：“恩么啊？”
“你看，”椋昕指着心电图说，“一样，可爱的顿挫波。”
患者不仅年轻，还长得挺漂亮的。她男朋友陪着她，两个人都坐在那里玩手机。手机是新款的NOD订制手机，挺贵的呢。可能是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姑娘咯咯笑了一声，然后轻轻用手指一拨，页面便像一张纸牌一样，飞到了他男友的屏幕上。这种互动形式很早就在电影里出现过了，不过NOD第一次让它呈现在了订制的“NOD浠�涔堟槸婵�绱犱緷璧栨�х毊鐐?0鐨勫コ鎬ч兘鏈夋縺浣撹偛鍗佷笁浜旇鍒掑姪鎺ㄨ涓氳繘鍏ラ粍閲戞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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