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改变命运的十天

编者按:这是一篇与众不同的知青回忆录。我想大多数知青也都曾经历过,必竟“上调”、推荐上大学等是改变知青命运的重要机会和途径。想当年全县几千名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而每次招工招干推荐上大学名额寥寥无几。每次机会来时,都会牵动每个知青敏感的神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人告状”也不足为奇了。几十年过去了,作者还时常惦记着当年招工的领导,说明作者知恩感恩之情。记得有个我很尊敬的老领导给我说过:人的一生是有定数的,你在哪里出生、哪里上学、哪儿成长、哪儿工作、有什么朋友、有沒有贵人相帮……,这些都决定了你人生发展的方向趋势和所能达到的高度。这位老领导已经仙逝了,但他和我品茶煮酒侃侃而论的情景,仍时常在我的眼前浮现。他是久经沙场阅人无数,对我很是欣赏,但我一直沒有达到他的祝福目标(这也算定数)。他讲的这些人生哲理,许多人不一定理解。不过,把定数换成机会机遇,在某个机会某种机遇出现在你面前时,你有沒有具备把握机会和机遇的自觉性和主动性,是否抓得住用得上?是乘势而为还是白白浪费?此时你的所作所为,确实会决定人的一生的。从这个角度讲,那个老领导的话也就容易理解了。年12月,我在湖滨公社常坝大队插队。此时,“文革”后期恢复重建的福建省测绘局来我县招工。因接近年关,各单位的招工指标必须赶在年底用完,据说我所在的知青点也有了一个测绘局的招工名额。知青点十几个知青都是年1月高中毕业3月下乡的,分散安置到几个自然村,平常交集不多,聚在一起时还算融洽,但招工消息传来,大家都想走,只能兄弟登山各自努力了。于是我也心猿意马地离开知青点,回到县城了解信息,希望自己能被招上(那时把招工考干统一叫做上调)。招工人员已经来古几天了,谁来招?具体什么条件?我不晓得其他人知道不知道,于我来说,我是全不知道。我的父母也到处打听,问来问去,唯一知道招工人员住在华侨旅行社(当时这里是古田最高级的宾馆),其他情况全无消息。那年代的个人命运,如湍急溪流中的飘叶,溪水把你冲到哪儿带到哪儿就到哪儿,根本无法左右自己漂向何方停在何处……。我回家呆呆地等了几天,招工好象跟我毫无关系,也曾去华侨旅行社大堂徘徊,看到认识不认识的知青们在各个招工单位的办公地点进进出出,好象是通知谈话等等,心中很是焦虑。15号,我和父母商量,主动找招工人员问问信息吧,总好过这样傻傻地在家等待。因为之前到过华侨旅行社几次,认得省测绘局招工人员办公地点(那时旅行社住着好几个招工单位的人员,在各自办公用房外都贴着写有单位名称的红纸),我在门外等了一会,看到先前进去的知青出来后,给自己鼓了鼓劲,轻轻地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迈进了房间。参加过抗日战争打过日本鬼子的老八路王鸣华书记,现年95岁高龄依然神采奕奕、慈祥可亲。

改变人生命运的序幕就在那一刻拉开了。省测绘局来招工的王鸣华书记微笑地看着我(我后来才知道,她是省测绘局制图队的党委书记,是参加过抗日战争打过日本鬼子的女八路),我那时沒见过世面,平常也很少讲普通话,也不晓得对方是多大的官,而且事关前程,心里发虚,战战競競用带着古田腔调的普通话作了自我介绍之后,冒冒失失地问:“领导,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一问,这次招工我能不能去?”王鸣华书记灿烂地笑了(真是灿烂,我的感觉),她拿了张表格看了看,说:“叶圣,你怎么才来呀,不知怎样通知你,以为你会来,等你几天了”。(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王鸣华书记的这几句话,那真是遇见了生命中的尊贵的贵人了,很多年以后,我从省测绘局调回古田工作,她离休了来古田看我,我旧事重提,她说她忘了)。她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原本已经把我初定为招工对象了,但因有人告状,说我祖父是恶霸地主成份,这事就拖了。只要我能提供我的祖父是一般地主的证明,就可以考虑把我招进测绘局。

王鸣华书记说的两件事我至今无解:一是为什么初定我为招工对象,当时我不敢问她,多年后我和她很熟悉时问她,她已经记不清了,曾经有过一些传说,但也不可能得到证实;二是为什么有人先知先觉知晓初定名单有我,从而背后使拌子,信口雌黄给我祖父加上恶霸地主的帽子,这已是历史疑案无法揭谜了。

我对王鸣华书记说,我祖父在我五、六岁时就病逝了,我对他的印象仅仅是满手老茧。我曾详细了解,我祖父年轻时在马来亚(现在叫马来西亚)当木匠,所以我对他的手上老茧印象特别深刻,后来他赚了些钱,回老家买田置业,大概可以归于“年买田、年收租、被分田”的倒霉蛋之类,但无论如何,他在我县山高水冷的泮洋公社芹石大队清水洋自然村里面,确实算是有田有地收租的富人。按照当年的政策,各大队各村都要评出地主富农中农贫农,我祖父理所当然要被评为地主,逃也逃不脱。但是他只是一般地主,沒有恶霸地主这一说。听我说了这一番话,王鸣华书记催我赶快去老家开证明。

16号,我父亲早早出发去泮洋公社开证明。我打小不在老家出生长大,老家对我来说仅仅是个符号,也不认识老家的任何人。在那个“老子英雄儿好汉,老鼠儿子会打洞”的血统论盛行的年代,老家的人也不屑于认识我这样的“黑五类”的家族子孙(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多年之后我任新城镇镇长时才有所改变)。而我父亲毕竟是从农村老家走出来的第一代人,多多少少认识老家一些干部,求人办事好办些。那一天,古田下了一场十多年沒下过的大雪,雪深路滑,全县客车停运,父亲迈着双脚来回趟雪50多华里到了老家泮洋公社和芹石大队找到干部,那时政权机关叫革命委员会,两级革委会都给开出了证明,证明我祖父是一般地主不是恶霸地主。父亲教书授业几十年,一直戴着“黑五类”的紧箍咒在逆境中生存,大势所趋,人如草芥,总是心情压抑,对自家孩子管教很严肃严格甚至是严厉严酷,基本上沒见他笑过。那天夜里,他揣着公社、大队两级证明材料,走完50多华里雪路回到家中,浅浅地一笑,说:“证明开了”。

17号,我把盖着两级革委会红彤彤印章的证明文件送到王鸣华书记手中,她认真地看了看证明,慎重地交待工作人员收下,然后对我说:“还要请示局里,什么情况,你明后天再来问问吧”。

18号,整天沒有消息,我在煎熬中等待,在期待中几乎一夜未眠。

19号,我早早到华侨旅行社去找王鸣华书记。王书记不在,测绘局来古招工的工作人员通知我,明天8时,来医院体检。招工的事情眼看有眉目了,兴奋不已。历历往事,浮想联翩,当夜在半睡半醒中度过。

20号,我早早从工作人员那儿领取了体检表,医院排队体检。年底了,各单位招工接近尾声,来体检的人很多。我随着受检人群一关一关地过,第一次查色盲,第一次查肝功,第一次查裸体,第一次量血压……,什么都是第一次。可是,问题来了,在量血压心跳时,医生发现我心脏“呯呯呯”跳得很快!医生问了问我这几天睡眠情况,说是太紧张了,让我回去午睡后再来查。俗话说,怕什么就来什么,午睡照样睡不着,仅仅是假寐,下午两点多,心脏仍是“呯呯”跳快,找了熟悉的医生按了按脉,说是休息不好所致,给开了两片镇静药服下,几个好朋友陪我散散步,半个多小时后,心跳稳了下来。之后,医院复查,过关。现在回想起来,说是过关,其实就是仗着当年年轻的身体过关。幸好我后来在省测绘局工作期间,这个毛病一直沒有出现;否则,测绘作业长年在野外生活,翻山越岭餐风露宿,真是吃不消的。20多年后,我于年、年、年,连续三次到北医院作射频消融手术,治疗心脏预激综合症和房颤等疾病,想来病情就是从当年的老病根发起的,老了老了免疫力差了,老毛病就跳出来折腾人。

之后的几天就风轻云淡了。我拿着省测绘局盖章的招工证明,到公安局粮食局公社大队等单位迁移户粮关系、团员关系,去知青点搬回行装,知青点的插友们对我的上调觉得很羡慕很惊奇,有沒有妒忌恨就谁也说不清了;到了年插友们都离开了知青点,当年春节于县城相聚,拍了一张“全家福”,大家都是很开心的。

年12月25日,在十天时间的紧张煎熬揪心期盼激动无眠家人叮嘱和朋友的祝福声中,我和丁昌锬、陆赐恩、苏兰芳、叶绍春、徐孝芳、徐范文、陈铭森、丁宝明、吴德智、陈春湘、陈国泰等等十多位古田插队知青一起(综合分析:以上这些人员,基本上是年3月高中毕业上山下乡的,这应该是省测绘局来古招工设定的年龄、文凭和下乡时间的大致条件吧),乖乖地听从我们一辈子的贵人王鸣华书记和工作人员的指挥,乘车告别古田前往福州市树兜省测绘局培训班报到,赶在年末户口指标迁移冻结之前落户于省城。我的人生命运从此开始改变,生命的脚步就此迈出了崭新的里程……。再踏足插队的湖滨公社常坝大队的土地,已经是年了,新任湖滨乡党委书记的我和乡长一起到常坝村调研,拜访了许多当年共苦难共甘甜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农友,真是百般感叹千般感想万般感触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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